图片说明:"萨达姆遗照"
图片说明:制作过程
第二天惊人消息爆出:那张在各大门户网站广为流传的照片原来是网友伪造的,伪造者把伪造照片的过程用图片说明,消息传出,舆论哗然,纷纷指责造假者的可恶。并都将制假者指向在猫扑发帖的网友"哈里波特的爹"。
经过本报独家追查,发现造假"元凶"并非是"哈里波特的爹",而是另有其人。这位网名为"蓝色沉默"的当事人只肯通过QQ接受采访,在QQ上,他叫麦子。
麦子说只是为了增加自己博客的点击率,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PS的作品,才会如此突发奇想,自己并没有恶搞,也不觉得自己该为什么负责任。
本报记者在采访中也被各门户网站告知,他们当时的处理基本也没有什么大差错,即使是出现在网站的首页,也都是把这个图片放在了论坛位置,论坛不是新闻。而有专家却指出,严肃的网络媒体规范与传统媒体规范不会有太多出入,最起码的要保证广泛传播信息的真实性。
"哈里波特的爹"否认伪造遗像
1月4日早晨,本报记者在某网首页看到热帖推荐《新浪搜狐刊登的萨达姆尸体照片是我伪造的》。发表于1月3日上午9:26的这个帖子真是"炙手可热",当时就有超过10页网友跟帖,多数网友以"强人"的称呼对发帖人"哈里波特的爹"表达出"滔滔不绝"的"敬仰之情"。
由于猫扑网一向以网友原创帖著称,这个帖子在详解"造假"过程的图片上还打上"萱草的天空"字样具有防伪作用的水印――事实上,后来绝大多数网站在刊登澄清帖时都将这组打有水印的照片附上,并将"哈里波特的爹"认定就是制假者。
顺着线索,记者全力以赴寻找"哈里波特的爹",试图从这名"肇事者"本人口中,探听到更多关于他是如何成功骗过各大门户网站,骗了数十万网友的经历。从照片上的水印着手,进入网站"萱草的天空",通过相关线索,发现该网站的注册人,以及网站上该帖的注册邮箱都指向"李××"。
经过搜索,发现"李××"曾经在济南某软件公司就职,打电话到该公司得知确有其人,但已经离职到深圳。记者通过邮箱找到他QQ号码。QQ上他叫"任我行.Net"。接下来就是等"任我行.Net"登录QQ,和记者对话了。
中午时分,"任我行.Net"终于登录了。但他一开始死活不肯透露自己到底为什么想到要PS这样一张照片,并反复声称要"低调低调',记者追问他低调还发到猫扑及各大门户网站?他以省略号作答。随后并声称自己要去吃午饭,匆忙从网上撤下,不过他临走还是答应午饭后继续和记者聊。
一个小时后,"任我行.Net"再次上线。
青年周末(以下简称为"青周"):照片是什么时间做的,最初发在哪儿?
任我行.Net(以下简称为"任"):照片不是我做的。
青周:那为什么发在你的个人网页上,而且是你的注册ID发的?
任:我只是用我的软件加了水标。你要用我的软件么?免费给你。
青周:那你从哪儿得到的照片?
任:忘了,我每天看一百个网站,我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了。你知道怎么在MOP删帖么?
青周:不是你PS的,干吗还要删除?
任:不是我PS的,也给我造成心灵上的创伤,网络太伟大了,以后我要严以律己,不能胡诌八扯了。
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交流,记者证实"任我行.Net"只是个想利用人家的"创意"增加自己网站点击率的占小便宜者,他紧张也是害怕新浪等门户网站会来找他麻烦。
不过,此后有媒体报道此事的时候,并没有经过更多核实,仍旧把"任我行.Net"当作PS萨达姆遗照的人报道,只是声称"任我行"不肯接受采访。
造假者是"麦子"
在伪造假者"身上浪费了大半天时间之后,记者找寻造假者的工作回归到原点。
这时候才发现其实最初图片上是有重要线索的,不管是开始的发帖《萨达姆尸体照暴光》还是后来的澄清帖《萨达姆尸体照片是我伪造的》,上面都有个邮箱的水印longcheng76@163.com。
记者把关键词再次放入百度进行搜索,这次很快用百度快照打开一个名为"蓝色沉默"的新浪博客,而且这个博客所显示的邮箱正是longcheng76@163.com。
但是按照正常途径点击,发现这篇博客已经被删除,博客中一些其他的博文倒是显示,博主是个PS爱好者,因为里面有不少PS网络红人小胖的作品。这个普通人的博客,点击率高达6万多。
这个博客正是在2006年12月31日19:11:49发出了这个名为《萨达姆尸体照片是我伪造的》的帖子。后来经过记者证实,这个帖子又被"蓝色沉默"的博主修改过多次,所以里面有些显示的图片已是2007年1月1日的截屏(新浪博客显示时间可以修改,一般默认的是最初发表文章的时间)。而根据记者的搜索,有博客转载该文章最早的显示时间是2006年12月31日的11:36。
找到"蓝色沉默"的博客,记者给博主留言,表示希望采访他。并留下自己的各种联系方式:QQ,msn,电话,手机,email,一个都不少。
当晚10点半左右,有个名为"麦子"的QQ闪烁在记者的联系人里。麦子自报家门,他就是"蓝色沉默",记者一问,他就承认是PS萨达姆的尸体照的人,1976年生人。
下一个PS对象是拉登
在接下来四天,记者只能通过QQ和"麦子"对话,他说周围的人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做什么,不想因此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,他不愿将更多的联系方式透露给他人;打电话,他也是通过公用电话打给记者简单告知一些情况,详细的等他上网再聊,电话显示区号为0543,他告诉记者自己在山东滨州市博兴县,"一个小地方"。
原来就在12月30日,一直很关心纪实性报道的他,早就知道萨达姆当天可能会执行绞刑,当天他就在网络上看直播。但11:05新闻报道萨达姆行刑完毕后,并没有更多关于行刑后的图片或视频出现在网上。
在焦急等待更多新闻报道的时候,他突发奇想,自己这么渴望看到图片或者视频,相信更多人和他感受也一样,如果这个时候PS一张萨达姆的遗照,肯定会很多人想看,这样"会很有意思"。他坦言自己可以将图片做得更像更好,因为抢时间,因为PS尸体也觉得没劲,才没有花那么多心思。
麦子感觉萨达姆还没拉登那么坏,因此,他PS对象"下一个打算搞拉登"。
PS素材用百度搜索而来
麦子告诉记者,当时没来得及细想,他赶紧行动起来,"在传媒没发表之前发出去,那样才新鲜"。
首先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百度搜了几张萨达姆的照片,最后确定用到的那个嘴巴半张貌似演讲图片的头――并不是没有闭着嘴的照片,但效果都不好;
然后搜一张他站立的照片,是要他的西装――当时因为看新闻,说萨达姆可能会穿囚服行刑,所以,麦子也试着找有没有萨达姆穿黄色囚衣的照片,但因为没有找到,只好作罢,没想到这反而和后来萨达姆行刑时的真实场景是符合的;
之后他又搜了一张前两年公布出来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乌代的遗照――需要的是乌代紧闭的双眼,因为"那张照片留下的印象太深了,这次马上就想起要用";
搜完了人,然后又在百度里敲入"白色床单"四个字,搜到最后让自己感觉不是太干净的床单照片,准备工作算是完成。
开始PS照片已经是下午,中间他还必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,因为自己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工艺品厂,有一些事情,必须自己处理。
就这么断断续续,在办公室那个即将淘汰的、内存仅为128M的组装电脑上,以PS为乐趣的麦子总共花了2个小时,利用PHOTOSHOP7.0制作完成这张后来骗过几大门户网站及数十万网民的"萨达姆尸体照"。做完之后,已经是下午4:10左右了,他没看到有视频出来,便赶紧发了《萨达姆尸体照暴光》的帖子。
发了博客之后,还往新浪论坛的海外风云和图片纪事两个频道发帖,但由于一开始图片尺寸太大,审核没有通过,于是他又改小了尺寸,然后才以"蓝色沉默"的网名在读书沙龙上发表。
后来自己了解到的超过20多万的点击率和超过1000多的回帖,都是新浪论坛的读书沙龙里显示的。
对于这张图片,麦子认为其实比较容易识破,服装和背景都是他担心的,技术上也没有自己当初PS小胖那么用心,"其实比较容易识破,只是当时那种环境下,几乎没有人会往假的方面想。"
别人随便转载我没意见
2006年11月,新浪举办PS小胖比赛,麦子都以无极、金刚等几幅图参加了比赛,其中无极的那幅被小胖放在自己博客的第一的位置进行推荐。
麦子说,在当时,博客的点击率是成千上万的涨。还有不少杂志和网站都转载了他PS小胖的图片,"包括人民网"他说。
PS小胖过后,麦子的博客"蓝色沉默"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光顾,点击率也就在6万多徘徊,一直不见起色。其实,这一次PS萨达姆,他也是想趁机提高自己博客的点击率,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作品。因此,在新浪、网易、西祠以"蓝色沉默"发帖子的时候,他都在上面做了博客链接。
但这次很奇怪,绝大多数网友在论坛上看到帖子后,并没有跳转到他的博客去看,他博客上同名帖的点击率只有少数十几个人,也只有两个人评论。
他看到觉得没什么意思,12月31日,自己就删掉了。
但论坛上很多网友都在纷纷转载他的这个帖子,不少人转载时把他的博客链接去掉加上了自己的链接。"我不介意,当时恨不得转的遍地都是才好,看到自己的作品被媒体传播,挺新鲜。"即使是被人"盗链",麦子似乎也并不在意,"反正我用得素材也是人家的,也没经过人家同意呀。网络世界不像日常生活,处处小心,网络很宽松"。
我的图片比实际尸体图片安详
麦子告诉记者,当时他做完PS,发在论坛上之后,就出去了,回来后看到有很多人都在点击这幅图,的确得意了一番。
晚上回来,看到有太多人把这幅图当成真的,怕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,于是又做了个解释的图片分解――也就是现在还被各大网站纷纷转载的澄清帖,12月31日上午的时候发在自己的博客上,并且发到了网易、西祠和TOM网。不过,他当时并没有直接把澄清帖发到新浪上。
在2006年12月31日和2007年1月1日当天,他对这篇博文编辑修改多次,主要是因为截屏图片多,有些一下子没发上去。后来,他怕真的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,没多久就又把博客上那篇"萨达姆尸体照片是我伪造的"的博文删除了。
麦子并不认为自己伪造萨达姆的尸体照有多大问题,应该算不上"恶搞"。因为毕竟萨达姆是死了。另外,他没有给照片加血迹和瘀青,一是没有时间,二是也不是很想,"我的图片要比实际尸体图片安详",对于这一点,有着八年网龄的麦子感觉自己还是很人性化的。
门户网站
置顶也是在论坛,并不是作新闻处理
2007年1月8日,记者连线各大门户网站,所有门户网站对这件事的态度几乎惊人的一致:他们承认当时的确是看到了这个发在论坛上的帖子,因为当时网友点击率非常高,当时的确也在网站的论坛首页甚至网站首页出现了该帖的推荐。但他们绝对没有把网友的发帖或者转帖,在新闻频道推荐,因为新闻频道的文章基本都来自于平面媒体的报道。
新浪负责论坛的编辑告诉记者,造假者的确忽悠了多数人,他不应该那样做,但网站倒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格外较真,毕竟网站论坛只是提供了一个供网友们自由发言的平台,而且基本是个娱乐休闲的平台。
新浪的论坛做的多数是话题和争鸣性质的,关于新闻方面的东西也是对已有新闻的补充。通常在论坛上发帖,涉及到网络救助,个人隐私方面,社会准则方面,他们都会给予核实才可刊发,并不是特别无拘无束。而那个PS萨达姆的照片并没有违反新浪论坛发帖的基本要求。不过,这位编辑也告诉记者,一般情况下,推荐上首页的论坛帖子也还是要经过审核的,确认其来源属实才好推荐,只是像这次这样的硬新闻,过去的确也比较少碰见。
Tom网负责社区推广的张小溪告诉记者,他们是12月31日10点左右才发现了网友在网站的"强国在线"转发的萨达姆的尸体照,因为这是当时的新闻热点,他们认为挺有价值,便在焦点图的位置给予的推荐。当时也是为了抢时效,先发上来,事后才会看看。结果第二天他们发现了有人发了澄清帖(这个澄清帖并不是麦子本人发的那一个),于是他们迅速地把伪造图撤下,在同一位置将澄清帖发出,补救造成的不良后果。
不过,张小溪也向记者透露,毕竟这不是国内新闻,也没有触及民族感情,并没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,网站也不会去找网友麻烦;再说,论坛主要就是观点的平台,真假并不是那么重要。不过这件事也还是给网站一个教训。
搜狐新闻论坛负责人张捷承认,当时搜狐新闻论坛的确是将萨达姆的尸体照片做了置顶处理,不过搜狐社区运营负责人杨华告诉记者,论坛的帖子置顶,并不是由工作人员把握,而是由网友们顶上去的;但如果发表在首页,则是经过编辑们的选择。编辑们在选择的时候通常是要核实其真伪的。尤其是新闻论坛的帖子,平常都是比较谨慎的。
专家
媒体影响公众,就应该对公众负责
对于网站反复声称的,假图片虽然发在网站甚至出现在首页,但网站都是将其发在论坛,并没有将其作为新闻处理,网友将其当成新闻看,是误读。新闻学方面的专家并不这样看。
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法律顾问徐迅并不想对这是不是则假新闻做评价,她要强调的是,媒体该怎么做,才能避免被假的东西骗过。她认为,严肃的网络媒体规范不会与传统媒体规范有太多出入,即使是对类似新闻的信息的传播,也是要对其真实性负责任的。
中国传媒大学专门研究网络政策与法规的教师王军呼吁,网民要加强网德教育,这是目前正在大力提倡的媒介素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;对于门户网站而言,地位越高,社会责任也越大。
王军告诉记者,自己目前正在做网络传播法律问题研究,平时与互联网中心的人交流非常多,也经常和各大门户网站的编辑们交流,这个事件是个很好的案例,自己准备拿来给网站编辑们好好讲一课。
网友
门户网站也不可信了
当记者拿着这张PS的萨达姆遗照去问一位有着多年PS经验的高手时,他一眼就看出,这是张PS过的照片,尤其是在他们这种经常跟图片打交道的人眼中,"这太容易辨识了"。因为照片给人整体的感觉就是非常怪异,且不说他死后张开嘴这个细节,他逐一向记者讲解图片的破绽:
首先,肩部位置模糊,这明显是用了PS技术中的模糊处理;
其次,西装太过整洁挺括,明显给人感觉是站立情况下穿着而不是躺下来的穿着状态;
再次,头身比例不协调,头和身的连接感觉看上去也非常别扭。
就是在各个门户网站的澄清帖的跟帖里,记者发现,网友除了表示对发帖人的钦佩、蔑视、谴责之外,更多就是对各门户网站嗤之以鼻。
1月7日,记者随手打开一个关于NBA的论坛HOOPChina篮球论坛,一群网友在讨论火箭队麦蒂的腰伤,就有人在其中说到,不要随便相信门户网站的说法了,门户的东西假的多着呢,前两天还有人伪造了萨达姆的尸体照片,各大门户网站纷纷转载,后来伪造者自己出来说明,他们又赶紧登载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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